莫比乌斯克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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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占】活火(中3)

第五人格佣占皮肤衍生,沙狼夜火

我算弄明白了,其实我想写的是17赛季精华1的完整历史,还想整王权更替那老一套,因为爽。

至于感情现在只能随便塞点词不达意的句子进去维持一下生活这个样子

拆不动了不拆了,长就长吧,反正这样的枯燥历史剧拆不拆分也不会有很大差别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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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经过尸检和新任大先知的证词,威尔·克拉克前大先知惨死于巫毒和精神崩溃的折磨。然而这并非是神庙与噩之牙之间角力导致的恶果,凶手另有其人,目的是挑起神庙和噩之牙的战火,加大两方势力的嫌隙好让二者自相残杀,自己渔翁得利——



       当神庙时隔一个月才放出这条消息的时候,内城区的民众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外城区的民众虽然没有关心政事的闲情逸致,也将其作为劳作休息期间的谈资,口口相传。而远在王宫也寝食难安了一整个月的莱斯特老国王,此时正在姬妾的伺候下勉强打起精神准备用些午餐。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暴怒的老国王像一头疯牛一样将桌上精美的餐食全部扫在地上,随手拔出近侍腰间的弯刀,一刀捅进了一名将浓汤打翻在他衣服上的侍妾腹部。


       “啊!”


       年初才被娶进来备受荣宠的年轻侍妾瞪大了眼睛,口鼻溢血倒在地上。其余的几名姬妾像是已经习惯了似的,默默拢起裙裾退到一边,谁也不敢在老国王发怒的时候尖叫喧哗。



       “芬恩·多里瓦尔呢!把那女人给我押过来!我要处死她!处死她!还有那个克拉克的儿子……”



       平日里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老国王浑身都是菜汤和鲜血,狼狈而又恼羞成怒。他将滴血的弯刀丢在地上,冲门口的传讯官大吼大叫,立刻就有人前去通传。几个仆役动作迅速地贴着墙边溜进来,将死不瞑目的美人拖走,地面打扫干净,又悄无声息地溜出去。



       “稍安勿躁,陛下。”


       “……”



       不过多时,莱斯特长公主被一群仆从簇拥着来到了老国王的寝殿,看到脾气暴躁易怒的弟弟正在用皮带鞭笞仆人撒气后眉头微微皱了皱,也没多说什么。


       这位六十多岁的公主是先王的长女,按理来说在莱斯特老国王去世以后她就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第一继承人是她那个没用的侄儿。老国王身体不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小姑娘寻欢作乐,一辈子只生了一个胆小怕事的没用儿子,这个国家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完。她表面上迫于先王遗旨意时不时为老国王出谋划策,背地里却巴不得这个弟弟和侄儿早早地去见天神,她好自己登上王位。



       “王姐,我该怎么办?这样下去事情迟早会败露,神庙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他们肯定会把这件事抖出去,神的怀抱不会再为我敞开,到时候我——”


       “冷静,当务之急是立刻封锁消息,将那新任的克拉克请进宫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确认他有没有像上一任大先知一样正在慢慢继承先知的记忆和传承。如果还没有完全继承,就立刻让格秋和他结婚生下孩子,历任克拉克先知在有了妻儿以后都不会再有离开莱斯特的念头。但如果他已经完全继承了……”


       莱斯特长公主老谋深算,她年纪大,记得上一任先知进行传承交接时的情境。当时还是个幼童的威尔·克拉克一夜之间举止行为都变得和老先知一模一样的奇观使她记忆犹新,她一点也不怀疑伊莱也可以从威尔的脑海里继承他所有的学识和死前的记忆:


       “那就意味着那小子已经知道他父亲在王宫里发生的一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只能把他囚禁起来,然后立刻控制他的母亲和兄弟姊妹,逼他和王室的女子生下下一代有预知能力的孩子,再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莱斯特家族向来不把已经姓“克拉克”的王族孩子当作自己人,否则真讲究起来这代代公主嫁给克拉克先知的婚姻都是乱伦。按照辈分来看,伊莱应该是老国王的堂弟,而格秋则是长公主的外孙女,为了将克拉克一族牢牢拴在莱斯特王国的土地上以求荣光永驻,莱斯特王室无所不用其极,真的能干出让爷爷娶孙女的荒唐事。


       毕竟克拉克一族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将繁荣昌盛屹立不倒。虽然这样的传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很可能早就被神化了,但国家有一个拥有预言能力的人来为国家预知旦夕祸福,早作准备,总是要远超普通小国好几十倍的。



       “好,好,你说什么就让人去办。要快,我这边快瞒不住了。”


       莱斯特老国王对长公主言听计从。作为他最可靠的智囊,长公主所有的安排老国王基本上都不会驳斥。不过半个时辰,一封密令就悄悄地被从王宫的后门送了出去,一队王宫中的精锐卫兵从出发到抵达神庙总共只用了一顿饭的时间,就将日上高头还在被窝里病恹恹地睡觉的伊莱·克拉克给“请”到了王宫里作客。



       当老国王眯着眼睛打量着台阶下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才能勉强施以礼节的伊莱时,长公主和弟弟对视了两秒,用眼神示意他赶快进行下一步的试探。



       “平身吧克拉克卿,真是神明不作美,让您和您的父亲蒙受了这样的苦难,我们都深表悲哀。”


       老莱斯特王从王座上走了下来,状似关切和蔼地将伊莱扶了起来。一边说着宽慰人心的话,一边用探究的眼神观察着伊莱面部表情的变化。


       “……”


       用厚重的纱布蒙上了双眼的伊莱听到了老莱斯特王地声音后,身躯猛地一震,原本需要被两名侍卫搀扶着才能站稳的他忽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摸索着紧紧抓住了老国王精美的袍子,脸颊贴在老莱斯特王的大腿上,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老莱斯特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竟然还被他吓了一跳,旁边的侍卫立刻就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保证国王的安全,被长公主摆摆手挥退。


       “仁慈的王兄,求您给予我庇佑!神庙里有人囚禁我,折磨我,刺瞎我的眼睛,当我的父亲体生恶疾濒死之时将我们关在一间屋子里不给我们提供任何援助和药材,让我的父亲生生病死……”


       听到伊莱的哭诉,国王姐弟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搞明白这演的是哪一出。


       这不对啊,听神庙的口风,他们应该是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确凿的证据,怎么这个威尔·克拉克的儿子却像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他们把威尔带走之后没有为他安排传承吗?


       “可怜的孩子,不要害怕了,现在你已经身处最安全的王宫,我们会给予你庇佑,告诉我们是谁逼你至此?”


       长公主上前一步将哭坐在地上的伊莱扶起,借着为他擦眼泪的动作微微揭开了一点蒙眼的纱布,发现他的眼珠似乎的确不会转动,纱布的下半部分似乎还和脸上结的血痂粘连在了一块儿,应该是受了点皮外伤的。


       伊莱一边痛哭一边摇头,仿佛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似的答非所问,总是用一些题外话来搪塞长公主的问题。就在国王姐弟已经快被纠缠得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让老国王在意的话:


       “他们趁女主管不在的时候就到我的居室来逼我做伪证,要我证明您才是害死我父亲的真凶,可您现在是我最亲的人,我怎么会这么做!他们便毒瞎了我的双眼,逼我终日在神庙中反省,直到我同意为止——”


       “慢着,‘他们’是谁?”


       老莱斯特王抓住了重点,揪着这一点开始来来回回地和伊莱绕起话来。


       “呜呜呜,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我,我将永远忠于莱斯特王陛下……”


       信息有效的就那么一两句,却也足够吊人胃口。老国王生性多疑,恨不能将伊莱的肚肠都掏出来看个清楚,然而眼见得这个克拉克家的小子似乎和他那个死老爹一样精神也不大正常,再三询问无果后,老国王和长公主只好将伊莱安排去偏殿休息,还特地让人去请长公主的外孙女格秋前来服侍。两个人一肚子问题,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方罢。



       有人逼问威尔的儿子,并要他作证是老莱斯特王害死了已故的先知——事情的真相只有当天在场的人才知道,然而那天晚上在场的全都是关系即为紧密的王室成员。



       莱斯特老国王时至今日都还记得那个疯疯癫癫的先知闯进宫殿时的情境:


      威尔·克拉克在他的王座下大放厥词,呵斥他不为国为民着想,大兴土木修筑宫殿和娱乐场所,残害忠良,弃外城区的子民如敝履,数落了数十条罪状,并警告他沙漠的荣光今晚就要离他而去,新的荣光将起兵讨伐莱斯特王室——他又惊又怒,一来是害怕这样的大吵大嚷有损他的颜面,二来是害怕祖上关于克拉克一族只追随沙漠荣光而生的传说,生怕克拉克族的先知一走,他的王土就不再受沙漠之神的庇佑。


       一气之下,他令人取来了能令成年人穿肠烂肚而死的毒酒尽数灌进了大先知的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嘶嚎。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用噩之牙前段时间呈贡上来的毒药将威尔毒哑,试图将这件事栽赃到最近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噩之牙身上。现在看来,威尔的确是死了,死前应该也没来得及将先知的传承给予伊莱,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传承不传承倒是无所谓,不得传承倒是更好控制。最重要的是克拉克家族的后裔如今视他为最重要的靠山,肯定无法离开莱斯特王国的国土一步了。



       当时在场的只有莱斯特国王本人,莱斯特长公主,以及他的儿子汉姆老王子,全都是他的至亲。仅有的四个目睹了全程的侍卫被当场赐死,按理来说不可能再有人以此为筹码来威胁伊莱·克拉克作证。



       除非……



       老国王送别长公主的时候目光已经充满了怀疑,两个人各怀鬼胎背道而行。虽然老莱斯特王表面上仍然和王姐保持亲热,然而一转脸就命人去跟踪长公主的行踪,私下里立刻派人去请自己在内城区经商的儿子汉姆老王子来王宫一趟。



       莱斯特王老了,然而越老便越舍不得人间繁华,舍不得自己头顶上这顶纯金的王冠。他知道如果伊莱真的作证是他杀了威尔,那么那些常年受他压迫的人民就有了推翻他的正义由头,真正的获益者只可能是拥有王位继承人的两个至亲。他的王位是他的底线,任何妄图在他死前觊觎王位的都得去死,就算是他的王姐也一样。




       与老莱斯特王的火急火燎不同,被送去偏殿休息的伊莱一边倒是另一番光景。




       “我们在神庙里忙成一团,你倒是清闲。”


       当奈布·萨贝达经过重重搜身终于成功抵达伊莱暂居的住所以后,他浑身上下几乎被扒得只剩下斗篷和裤子,连刀鞘都被收走了。如果不是芬恩女主管有先见之明用红色的油胶在他的脸上伪造了大块烧伤的疤痕,可能守门的侍卫连那一顶用来遮掩面孔的兜帽都不会给他留下。


       看见伊莱正在美人的伺候下悠哉悠哉地吃葡萄,在芬恩女主管的帮助下了解了完整计划的奈布满腔别扭的关切在嘴里绕了好几圈,脑筋一轴,最终还是没忍住变成了一句挖苦。


       “你太心急了孩子,心急容易坏事。”


       吐出一颗葡萄籽,伊莱用桌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湿巾仔仔细细擦了擦手,礼貌地示意本来就不情不愿的格秋公主可以离开了——他早就看出来这有了心上人的姑娘是被她的外祖母强加了任务的,如果不是碍于国王的面子,他也不会装模作样地接下这份“好意”。



       “……你这样说话让我很想揍你一顿。”


       格秋一离开,奈布终于卸下了神庙信使的伪造身份,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却被酸得一咧嘴。


       也不知是不是接受了传承的原因,他发现这段时间跟伊莱接触的时候,这位年纪明明不大的老朋友总是喜欢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跟自己说话,那副假高深的模样让他一下就想起来以前在神庙修习的时候负责教授礼仪的总教习官。


       “别这样,我脑子里乱哄哄的,几代克拉克的记忆强加到脑子里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磨损的地方也有混乱的地方,你可以假装我现在是一个有年轻壳子的几百岁老爷爷。好了别啰嗦,咱们说正事——”


       默默翻了个白眼,奈布还想再贫嘴几句,但伊莱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很快就切入了主题。有话没处说的奈布憋了一肚子气,最后还是自己吞了下去。



       “我刚才观察了老莱斯特王和长公主的态度,他们现在就像一脚踩进牛粪里的淑女似的——又要面子又急得团团转。毒杀威尔大先知的事板上钉钉,他们现在因为神庙放出的消息互相猜忌,如果不出意外,最迟下个月王室就要爆发一场内讧。到那时我就可以取得国王的信任,把你神不知鬼不觉送进死牢不是难事。”


       伊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他从汉姆老王子卧室里偷出来的内城区布防图,也不知道那粗心的老王子到底还记不记得他那个落灰的床头柜里能有这样一份东西。奈布皱着眉头将布防图摊开,手指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和圈圈点点的建筑图标之间滑动,很快就找到了死牢和城门的具体方位。


       “按照我们原先的约定,我在王宫稳住老国王,你、萨贝达叔叔、神庙的势力以及噩之牙的势力里应外合救出关押在里面的老臣和家眷,起义军会在内城区的四个角楼里埋伏好,放出讯号后他们就回来接应你们,午夜的钟声响起时以‘为先知威尔·克拉克复仇’的名义攻打王宫。”



       “你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


       “鸮说在地下一层左手边第三、四、七、十六间。”



       确认自己已经掌握了关键信息的奈布将贴在自己腹部的假人皮揭下来,将布防图藏进去。他看了一眼歇在伊莱肩头的黑鸮,那种只有人类才可能有的眼神出现在动物的脸上显得有点骇人。奈布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在伊莱眼前晃了一下,伊莱没动,但是黑鸮的脖子却诡异地跟着他的手转了一大圈。


       “你的眼睛?”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何况是推翻一个政权。鸮会成为的我的第二双眼睛,而你将是我的新臂膀。”


       “……”


       按照先知的传承记忆,伊莱掌握了通过鸮的眼睛视物的能力。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刚刚还在调侃他的少年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手逐渐捏成了拳头。那一番自责模样看得伊莱一阵汗毛倒竖,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丝肉麻。


       “我没瞎,就是炎症尚未完全消退,看得不太清楚。”



       奈布没有接话。伊莱不知道的是,就在威尔大先知去世的那一晚,奈布其实是跟着芬恩女主管一起来到了神庙的。他在房间里搂着父亲哭喊,痛斥,甚至是被威尔掐住脖子威胁到生命的时候,奈布就穿着神庙护卫的衣服守在走廊里离门不远的地方。对奈布而言,在得知了威尔大先知和芬恩的计划以后,伊莱玩世不恭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个内心依旧有些柔软的孩子认为伊莱的失明有自己见死不救的一部分责任。


       “你等着我。”


       沉默许久后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奈布收拾好东西,趁着外面的守卫还没有起疑离开了王宫偏殿。临走前他将神庙配置的眼药膏留在伊莱身边,叮嘱他不要随便用王室给他的药水。


       伊莱送走奈布,挥挥手遣散刚才莫名其妙的氛围,独自一个人留在偏殿里对着窗坐闭目养神,脑子里混乱的记忆和父亲的计划盘踞起来挥之不去,他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



       毕竟在此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推翻老莱斯特王暴政的计划他的父亲和芬恩女主管在八年前就开始准备实施了,更想不到神庙的女主管居然兼任噩之牙的女咒术师。



       起义需要一个正义的由头,正如同曾经的莱斯特王国在最繁盛时出兵征讨周边小国打出的旗号就是“为了沙漠的荣光”。当一个国君的统治已经不得民心以后,起义军会为自己的反抗找一个合理且正义的理由,这样反抗即使失败了也能留下美名,而成功了以后新王登基也会变得更加合情合理。


       威尔大先知深知人民疾苦,也看到了莱斯特王国逐年没落腐朽,萨贝达一家被驱逐出城成为了使他最后下定决心的砝码。他向神庙交托了自己的后事,只身赴死激怒莱斯特王,用自己的死亡为起义的队伍赋予了正义之师的旗号——这就是芬恩·多里瓦尔与威尔·克拉克的计划之一,而伊莱作为他的子嗣继承了他的意愿和记忆,成为了事件的执行者和审判者。


       神庙放出消息,伊莱此次乖乖让王宫的人带走,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如果说一切暗潮涌动都是黎明前的黑暗,他伊莱·克拉克,就是那一个骤然点亮导火索的夜火,负责里应外合统筹的最核心的枢纽。



       “……”


      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即便是在模糊的视野中也有着固定轮廓的内城墙墙壁,伊莱捏起一颗青葡萄攥在手心,轻轻一握,任由汁水迸溅出来,从指缝中渗出流满了手背。



       毒杀一国先知,残害忠良,苛政,重税,草菅人命……如果这些还不够使国民和反抗势力共情,那么这个国家完蛋也就完蛋吧。而如果这个国家的国民还稍微有些血性,那些被莱斯特王残害的忠良之后就会成为反抗军的中坚力量,内外城的民众会为他们敞开通往王宫的城门。






       不出伊莱所料,就他来到王宫的第九天中午,老国王就在王庭大发雷霆,将他唯一的儿子汉姆老王子连家带口全部贬到了外城区之外的小城邦里,仅仅是因为他怀疑他的儿子在他还没死的时候就惦记他的王位——这老糊涂受了莱斯特长公主的诱导,在汉姆老王子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伪造的写给神庙的密信,自此为莱斯特长公主成为的女王目标途中除掉了一个心头大患,就这他还偷着乐呢。



       伊莱抓住这个机会向莱斯特王表露忠心,这回老莱斯特国王果然对他放心了许多,连带着态度都和蔼了不少,甚至表示当天晚上就要将格秋公主赐给他做妻子,以表彰克拉克家族对王室的忠诚。


       “多谢陛下,还请陛下允许我在王宫中久住,我不想回到神庙里去,那里有人要害我。”


       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老国王对伊莱更加放心了。一个胆小如鼠还没有接受先知传承的花瓶完全没有威胁性,当下满口允诺,大手一挥令人去准备盛大的宴席,还差人去为伊莱准备华丽的婚房,全国将士和平民放国假三天以示庆祝。


       一边谢恩一边退出国王的寝宫,伊莱表面上维持平静,心里却早已经冷笑出声。



       呵,大难当头还要给士兵放国假三天,好大的胆子。



       老国王自认为威胁已经解除,王宫守备空虚,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伊莱立刻就着手安排反抗军的事宜,一只鸮将蓝色的木牌带到了神庙,而芬恩在收到讯号后片刻没有迟疑地差人放出“威尔先知是被莱斯特王室迫害致死”的消息,聚合内外城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反抗势力,打着这样的旗号征集钱粮士兵以及武器,预备趁这个机会一举攻城。


       至于萨贝达父子,则按照原计划于天黑时分伪装成狱卒,借助伊莱的手信大开方便之门,敲晕监狱长夺取了钥匙,开始挨个寻找被莱斯特王关押起来的臣子和家眷。



       “是谁让你来找我们的?”


       已经被关了接近两个月的玛格丽莎谨慎地盯着打开牢门的奈布·萨贝达,作为前财政大臣的女儿,她和母亲以及两个兄弟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根本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起义的号角已经吹响,如果你们还想为自己的家族正名,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计划实施得很紧迫,奈布也懒得废话。他蹲下来撬开玛格丽莎的手镣,随手丢了一把匕首让她自己处理剩下的,扭头就往下一扇牢门跑去。


       最近的一股起义军已经包围了监狱,他得尽快带领这一队人和神庙的侍卫队汇合,争取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将死牢里的人全部放出来。


       “……”


       少女拾起匕首割开了同伴脚腕上的麻绳,一言不发地拎着武器灵巧地翻过死牢的窗户加入了起义的军队。她用本来打算自尽用的束腰丝带勒杀了试图朝犯人们放箭的狱卒,攀上瞭望塔的顶端,点燃了覆盖在最上面的茅草,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漆黑一片的牢狱,预示着新鲜的血液汇入了起义军的长河。



       萨贝达父子放出了所有被诬陷下狱的忠臣,砍断了牢房的木桩,越来越多的奴隶和瘦骨嶙峋的犯人拿起弯刀斧头甚至是砖块加入了起义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向王城的方向攻打过去。沿途惊醒了普通的民众,然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一个人去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死神的饕餮盛宴。不少妇人将面包和煮熟的腌肉从窗户里送出去,好让勇士们填饱肚子。


       没有人会想要生活在残暴的政权之下,妇女儿童皆不例外。



       “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拿下莱斯特王的脑袋!我们要活!”



       打到王城城墙下的时候起义军遭受到了来自守城军的镇压。当他们想要撞开大门或者搭建云梯的时候,城楼上射下了一支支燃烧着的火箭,铺天盖地的箭雨点燃了衣服,遭殃的建筑燃烧散发出滚滚浓烟,不少冲劲最猛的勇士纷纷倒在了城墙下。


       老萨贝达一马当先拉开弓矢射穿了督军的脑袋,然而一只火箭插进了他的右眼,陆续从城墙上滚下的砂石将他当胸砸倒在地。因为石块过于沉重,奈布只能将他的头扶起,而他仅仅是抽出腰间的佩刀交给自己的儿子,光芒逐渐涣散的左眼中倒映着内城墙的倒影。


       “吾儿,你记得,我死在革新的道路上。你要让我自然腐烂在这里,我要用王城城墙的碎屑作为坟墓的基石。”



       “……”



       放下父亲的尸首,奈布接过那把弯刀。幼狼终于在今夜发出了成狼嗥叫,群狼则在狼王的带领下展开了疯狂的反扑。反抗军顶着火箭锯断了城门下那棵有两人合抱粗的胡杨,几十人扛起树干足足撞击了内城城门三十二下,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终于在刀砍斧劈和胡杨树的撞击之下断了个粉碎。反抗军鱼贯而入闯进王城,城楼被占领,王旗被砍断丢到了城楼之下,试图反抗和逃走的守城军士则无一例外被冲上来寻仇的勇士一刀砍死。


   

       神庙和噩之牙的势力在几十年来头一次放下了各自对对方的成见,看到王宫上空炸开的烟火讯号后迅速包围了整个王庭。在芬恩女主管和阿摩图副主管的带领下神庙的侍卫很快取得了外围的控制权,而噩之牙的子弟则以一贯隐匿的作风早早潜入王庭,迅速控制了王宫内所有的王室成员和侍从。年老的莱斯特长公主想要翻窗逃跑,被及时拉回了窗里,五花大绑安置在她的房间里看守起来。




       “你这个,乱臣贼子!叛党!”


       为伊莱赐婚的宴席上,老莱斯特王本来在观赏两名奴隶徒手死斗的戏码,正看到兴头上,主角之一忽然说要出去透透气,老国王也没有生疑,然而等一道亮红色的烟花被从王宫上空放出后,城外忽然嘈杂一片。卫兵一来通报,莱斯特老国王瞬间就回过味来。


       联想到伊莱住进王宫后的种种异动,怒气上涌,肥胖的双颊涨得通红。他掀翻面前的桌案,站起来大声呼喝着让卫兵抓住伊莱。而伊莱则一把拉过站在一旁惊慌失措的格秋公主,将藏在靴子里的刀拔出来架在她的脖子上。



     【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们会送你到神庙和你的爱人汇合。】



       听见对方在自己耳畔低声这么说,都准备好今晚被迫嫁给陌生人做新娘格秋首先僵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还不等老国王发飙,立刻顺从地充当一个乖巧听话的人质,引着视物不佳的伊莱一步一步往王庭门口退,直到和匆匆赶来的芬恩女主管一众汇合。


       而就在这时,第一波反抗军已经跟随奈布闯进王庭。失去了守卫的王宫大门就如同堤坝开放了闸门,接下来闯进来跟王宫卫兵厮杀在一起的反抗军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很快就在前厅打成了一片。



       “跪下恭迎你们的新王吧!”



       冲上王庭的长阶,奈布拔出腰间的长刀,他像一条灵活而又凶悍的沙漠野狼一样侧身砍倒了一名宫中的侍卫,转而看见了被芬恩和神庙护卫围在中间负责指挥战局的伊莱,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眼前一亮,向伊莱的方向扑去。他伸展手臂,单手揽住身着先知烫金白袍的少年,用力将他扛起半截,像抱着一个神圣的婴儿似的一路带着伊莱横冲直撞地冲向高阶上的王座。



       鸮在高大的王宫顶部不停地盘旋,凄厉的鸣叫声昭示着最后的冲锋。



       “反了!反了!给我抓住他,杀了他,把他们的皮剥下来制成战鼓!”



       老国王紧紧抱着怀里的王冠,脱了鞋光脚踩在王座上,还在神经质地疯狂叫嚣。几名忠心耿耿的内侍挡在王座前,不出意外地被一刀一个砍倒在精致的地毯上。血液染红了地面,模糊了人的眼睛,待老国王反应过来,杀疯了的小狼崽子已经扛着新任的克拉克大先知冲上了高台,整个大殿中还能站着的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息看向高台王座上的一举一动。



       “滚下来,不要让你的血玷污了王座。”


       奈布此时处于极为亢奋的状态,根本不想讲什么尊卑礼仪,只要伊莱的屁股一挨着王座,他就能借着新王的名义一刀送这老东西下地狱。他抬起靴子一脚踹在纯金王座的扶手下方,连带着靴跟上沾染的血渍甩了老国王一身。老莱斯特王尖叫一声瘫坐下来,双目惊恐地盯着眼前这两个联手前来索命的少年。



       “老莱斯特王唷,若你还能铭记克拉克的预言,你的人民生活不至于民不聊生,曾经在你座下的臣民不会像现在这样拿着刀闯进你的宫殿这样对着你的咽喉。沙漠荣光的火炬必将延续,而暴虐的柴火将烧尽之时,火星会自己选择新的薪堆。”



       居高临下看着在王座上缩成一团的老莱斯特王,死到临头还紧紧抱着自己华美的王冠,用一双通红的怒眼仰视着背叛了自己的先知和下臣,颤抖的胡须上还挂着晚餐后未擦干净的肉屑,伊莱的眼神中暗含悲悯,但握紧的拳头却又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人性和神性交替更迭,脑海中数百上千年先知的记忆和他的个人情感产生强烈的碰撞,此时的他既是初代克拉克,又是威尔大先知,又是伊莱自己。他朝老莱斯特王伸出手,目光朝向那顶传承了数百年的王冠,像是大人即将没收不听话的小孩的玩具似的。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伊莱摘下蒙在双眼上的面罩,老国王呆愣了一瞬,他惊恐地指着伊莱脸上的刺青图纹,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这个明明是少年模样的新先知仪态间却有他极其熟悉的影子——他想起来被自己毒杀的威尔·克拉克,在临被拖走前也用这样的神情和姿态向他伸出手,手臂上的刺青图纹赫然同伊莱脸上的一模一样。



       “威尔·克拉克,桀桀桀,你是威尔·克拉克,我的好王叔……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索命来的,你恨我杀了你,你就附身在你儿子的身上向我讨要王冠,桀桀桀……”



       过了好一会儿,老莱斯特王忽然桀桀怪笑了起来,那指甲搔刮玻璃一般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他状似疯癫,却又像是寻筹帷幄成竹在胸似的,盘膝在王座上坐了下来,神态又恢复到平日里处理朝政时的威严,像一个在战场上被敌军俘虏却宁死不屈的大将军。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将伊莱稍微带离王座的奈布,将怀里抱着的王冠缓缓举起,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随后抬起戴着权戒的手有恃无恐地开始向王座下的人群指指点点:


       “我认得你,你是老萨贝达家的儿子。丧家之犬跑到王宫来狂吠,以为叼着你的主人跑到我这里来,你就有肉骨头吃了吗?!滚!”


       奈布大怒,抄起佩刀就要刺向这个死到临头还要装模作样的老头,被伊莱拦下。


       “不要被他激怒,如果你现在杀了他,按照律法就是弑君之罪,即便是为民除害也会留下骂名。”


       “……”


       老莱斯特王得意地看了一眼被伊莱抓住胳膊的奈布,仿佛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这也就是他有恃无恐的资本:在国家建立之初,王权更迭的规定就只有世袭和禅让两种。只要他不肯主动摘下王冠,夺权者以任何形式强行夺取他的王位都会被视为非正义的,这样的新王不会为国家律法所承认。


       有了这一重保险,他又乜斜着眼在王座下到处扫视,很快就捕捉到了下一个嘲讽对象。


       “芬恩·多里瓦尔,哼,老娼妇!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当年就应该连你一起杀了!”


       “老东西,你早该去死了。”


       平日里稳重而端庄的多里瓦尔女主管此时也不再保持镇定。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眶泛红,夺过一把匕首开始一步一步地朝王座上走去。周围的士兵见状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而年老的阿摩图副主管则闭上眼睛,再次举起手放在胸前作向神祈祷状。


       老莱斯特王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他不安地缩了缩脚,整个人团在金光闪闪的王座上,活像一滩黏在貂裘上怎么撕也撕不下来的粪土。


       “你杀死了我的丈夫,我的女儿在外城区被你的赋税压得活活饿死,我这一千零六十四个日夜你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只要闭上眼,就能听见我的小夏娅在我耳边喊我妈妈,我睁开眼就在想着该怎么将你从王位上拖下来!”


        高挑的女主管一步一步走上王台,每走一步,老莱斯特王就瑟缩一下。伊莱拽着奈布侧开身,让她能够走到老莱斯特王面前。芬恩·多里瓦尔举起手中的匕首,冷哼一声,忽然发狠猛地一刀扎在老莱斯特王的大腿上。


       “啊啊啊啊!!!”


       “这一刀,是替我的丈夫砍的。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你不爱听的忠言,就被你拉出去砍断四肢,在街头流尽鲜血而死。”


       听着老莱斯特王的惨叫,芬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她拔出匕首,在王座的软垫上揩干净血迹,然后又是一刀扎在在老国王的胃部。


       “这一刀,替我死去的女儿。就是你颁布了神庙女性不得生育和婚配的狗戒律,我刚出生的女儿被强制送去下城区,活活饿死在襁褓里。我抱起她的时候她轻飘飘的,还没有一张树叶重。你现在该赎的罪都是你应得的!”


       “……”


       此时的莱斯特王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挣扎了。他软倒在王座上,眼睛中布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血丝,腹部插着匕首奄奄一息,看谁都像是怪物。密集的疱疹顺着刀伤爬上了他的皮肤,属于多里瓦尔家族的咒术开始发作,矮胖的老国王此刻简直像一只滑稽的蛤蟆。


       芬恩泄完了愤就丢开手,一点也不想让罪恶的鲜血沾到自己的手上,啐了一口扭头就朝王宫外走去。沿途有神庙的子弟,有噩之牙的下属,也有王宫里还在顽抗的侍卫,但是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她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名隐忍了数年终于大仇得报的女主管像她来时一样一步步地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混在反抗军里溜进来自始至终就躲在角落里的黑皮肤幼女默默地注视着芬恩女主管远去的背影,小小的手握紧了裙褶,四下查看没发现有人跟上以后,便蹑手蹑脚地跟上了芬恩的脚步,前往了王宫高塔的方向。


       但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真正的审判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奈布冷笑着拔出那枚插在老莱斯特王腹部的匕首,粗略地看了看便咣啷一声丢在了地上。他抽出自己父亲临死前交给他的弯刀,塞进伊莱手上,然后自己的手掌覆上去,攥着伊莱的手高高举起,弯刀折射的烛光如同太阳神的万丈光芒,肆意地将无处逃窜的黑暗照射得无所遁形。



       就是这个男人,迫使他们一家流离失所,女眷被欺凌,男丁被流放,他的父亲也像个英雄一样迎着刀光死在罪恶的箭矢之下。



       奈布盯着惊恐万状的老莱斯特王,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也想像芬恩女主管一样将这老贼千刀万剐,但是他最终选择了缄默,一切都交给正真适合说出审判宣言的大先知伊莱。



       “老莱斯特王,你迫害克拉克一族的大先知至死,暴政摧毁了无数下城区的家庭,让战火在边境频发,忠臣流离失所,人民无处立足,文明无法传承,罪无可恕。我谨代表克拉克一族代行神职,收回神曾授予你却未被你珍惜的沙漠荣光,以此罪恶之身偿还你的孽债,判处你自裁以谢罪,你可有异议?”


       此刻的伊莱就像是真的被神所附身了一般,庄严,神圣,俯瞰众生。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具有神言的效力,一个字一个字地钉在老莱斯特王的脑海里,无可磨灭。



       在那一瞬间,老莱斯特王仿佛看到了沙漠大神如同巨人一般屹立于沙漠的天空之中。对沙漠的子民恩威并施的神明注视着他一言不发,他伸出手,而神明拒绝了向他敞开怀抱,将他众叛亲离的灵魂流放在了旷野之外。


       “不!不——”


       接受不了这种打击和背弃的老莱斯特王神情恍惚,他用力往前一挣,想要挽留住神的衣角,整个人从王座上滚了下来,王冠摔落在了伊莱的脚边。他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了几步,最终表情痛苦地大张着嘴趴在地上不动了。



       老国王死了。



       用靴子拨弄了一下老莱斯特王,让他面朝上躺着,奈布不屑地嗤笑一声,收回握着弯刀还没刺下去的手,向屏息等待的众人宣布了这个结论。在短暂的沉寂后,王庭中忽然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士兵们丢下手中的武器喜极而泣,有的人相互拥抱,有的人跪倒在地捧起战死的有人的脸颊,痛苦而又艰难地与死人贴面,祈求神明能够带走自己战友的灵魂,去到一个更好的世界生活。



       “你要当夜中的火炬,就坐在这里为我们引领光明的未来吧。”



       混乱之中,伊莱被奈布再一次拦腰扛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被他用衣摆擦干净的王座上。奈布捡起那只滚到地上的王冠,不容拒绝地掀开伊莱的兜帽,将其扣在了棕色的发顶上,然后顺势就要单膝跪下,亲吻新王的手背以示忠诚。周围的士兵开始山呼万岁,陆续有人跪下来就要施行跪拜礼。


       伊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跳起来将还没完全跪下的奈布扶住,摘下王冠放在王座正中,正要说什么,然而一声高亢破音的叫声忽然从王庭外爆发出来,将所有等待着跪拜新王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多里瓦尔女主管自尽了!她从高塔上跳了下去!”



       这消息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王宫内没有出去的反抗军还没有从胜利的喜悦中拔出来,就立刻一窝蜂地从大门挤了出去,吵吵嚷嚷,秩序乱成了一团。



       神庙的女主管芬恩·多里瓦尔因为在未曾得到禅位之前手刃了旧王,大仇得报,了无牵挂,抛下了神庙的事务和尚且年幼的养女,选择了在高塔引咎自尽。



       王殿的高墙之内,众人还在啧啧唏嘘。有人敬佩她深明大义,为了新王登基的名正言顺不惜牺牲小我将罪责揽到一人身上;有人惋惜她在神庙兢兢业业工作了大半辈子,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也有人沉痛扼腕,悲戚一代伟人的逝世。


       而高墙之下,端庄高挑的中年女子安静地躺在高塔之下的血泊中,头发整理得一丝不乱,裙摆并无胡乱挣扎造成的褶皱和撕裂,嘴角还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仿佛只是陷入了久违的安眠。也不知道在梦中,这位可敬的女士是否又和女儿以及丈夫团聚了。



       “……”


       奈布没有跟着众人一起拥到外面去看热闹。他盯着伊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他站起身,静静地肃立了许久,从伊莱手中拿回了那把曾经属于老萨贝达的弯刀,蹲下来沉默地看着倒在王座下已经死去多时的老国王尸体,然后扬手将弯刀狠狠地插在了尸体的心口。


       在伊莱的祷祝中,他跪下来,面朝父亲战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们在这场战役中付出了太多太多,都失去了陪伴自己长大的亲人,都失去了最值得敬佩的友人和兄弟。或许将来国家发展将步入正轨,和平将抚平战火的伤痛,但已经逝去的人名都将永远铭刻在活人的心里。




——————————————————————



       昭示着黎明将至的启明星升起,旧王已经死,弑君的罪人芬恩·多里瓦尔从王宫的高塔一跃而下成就美名,几名试图负隅顽抗的内臣也被一一控制了起来。伊莱·克拉克以大先知之身为由拒绝了众臣加冕登基的邀请,被老国王一怒之下发配出去的老王子汉姆·莱斯特携带家眷被迎进王城,当晚就在民众簇拥和神庙的支持下登基为新莱斯特王。


       汉姆老王子登基的钟声响起,礼炮齐鸣,与此同时,新王后在外城墙的角楼内生下了一名健康可爱的女婴,取名安妮·莱斯特。



       “她在父王登基的钟声中诞生于世,也将预示着沙漠荣光复苏与降临,新的荣光在今夜成为自由之身,必将在经受挫折苦难后被发扬光大——是个可爱健康的好孩子。为了祝贺安妮·莱斯特的出生,我将我人生中第一个预言赠与她,她会成长为一名健康,美丽,睿智,果敢的公主。”


       抚摸着婴儿柔软的金黄色胎发,伊莱郑重其事地赐予了大先知的祝福,并在新王的请求下将其收为第一位女弟子。抱着怀中的新生儿,透过角楼的窗户看向城外的苍茫大漠,伊莱默默地注视着一名骑着白马的少年身影在星光的照耀下渐行渐远,肩上的披风随着沙漠凛冽的夜风嚣张而恣意地高高飘扬,身后跟着几名年纪相仿的可靠随从,即将前往未知的大漠深处,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自由。



       他回想起刚在在王座旁和奈布的那一番话,心中虽有惋惜,但他不会后悔自己的任何决定。



     【你有不做国王的选择,而我也有追求自由的权利。莱斯特的血脉与我有血海深仇,我不会留在他们家族治下的土地,我要去我母亲曾生活过的国度看看。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今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到西城门来,跟我们一起走。】



       奈布离开之前曾经再次向伊莱发出过这样的邀请,显然他对伊莱没有亲自坐上王位这件事耿耿于怀。被风霜打磨的得初具成人模样的青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匹得知自己即将自由的兴奋的小狼。


       不过这次,伊莱婉拒了他的邀请。他决定完成父亲的遗志,身负数百万国民的命运,重塑百废待兴的莱斯特王国,将沙漠荣光的火炬重新点燃。他预言今夜沙漠荣光重又复苏降临,新的荣光在今夜成为自由之身,必将在经受挫折苦难后被发扬光大——伊莱坚信老王子的加冕和安妮的出生正预示着这一点,沙漠的神明还没有完全抛弃莱斯特家族,而他作为继承了历代先知记忆的新任克拉克,有责任与义务去帮助这份被暴政掩埋的荣光重现于历史。


       奈布闻言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失落,伊莱也没有多做挽留,但在那一瞬间,两个人都觉得二人之间仿佛有一条隐隐约约联系起来的丝带“啪”地一声断裂了开来,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就在伊莱遥望远方沙丘的同时,已经跑出莱斯特外城墙好几里地,越过了一座沙丘,领头骑马的少年忽然若有所感地勒住了马的缰绳。白马嘶鸣几声,抬腿踢蹬了几下,随后便顺从地调转身体朝向他们刚刚过来的方向。


       巍峨的城墙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西侧的角楼在视野中只剩下了一个尖尖,黑洞洞的窗口前一个人也没有。


        “头儿,怎么停下了?”


       金色卷发的少年麦克·莫顿疑惑地看了看奈布的侧脸,而紧随其后的少女玛格丽莎却神情倨傲默不作声——他们都是受过老莱斯特王迫害的大臣的儿女,都有共同的志向,一样宏大的抱负,皆有一颗追求自由的心脏,谁也没必要对谁卑躬屈膝。


       “……没什么,走吧,按原计划跟着地图的方向。”


       奈布收回目光,一拉马绳,一众一腔热血的少年人向着未知的远方奔赴而去。而角楼里的伊莱也重新回到了神庙,戴上了眼罩遮掩脸部的刺青,换上新的大先知服饰,开始准备明天第一次的新王朝会。凌晨时分,一名黑皮肤的幼女来到神庙,自称是芬恩·多里瓦尔的养女帕缇夏·多里瓦尔,被收为了新任大先知的第二位弟子。



       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一轮的转动,昭示着在不远的未来沙漠的上空即将发生什么莫测的风云变化。自此,双城墙的莱斯特迎来了崭新的纪元,而沙漠荣光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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